我的父亲肖宜文是一名伤残军人。在抗美援朝战争中,他与战友死守阵地,不幸右腿中弹受伤严重,在治疗时做了截肢手术。
每当听到那首《英雄赞歌》,我脑海里便会浮现出父亲的英雄事迹。
【资料图】
父亲肖宜文2020年10月拍摄的照片
父亲肖宜文旧时以给地主放牧和砍柴为生,曾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壮丁。1948年,父亲入伍,在辽沈战役中荣立三等功、在淮海战役中荣立二等功、在渡江战役中荣立三等功。
1950年,战火烧到鸭绿江边。父亲积极响应号召,加入战备五团,前往安东(现为辽宁丹东)学习。临行前,父亲给福建周宁老家写了封信。
阴差阳错,父亲的这封信被送到了其他村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位老乡恰巧看到了这封信,把信件带回我家。久经战乱的奶奶看到信和里面的几十块钱,一下子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父亲能够平安回家。
1950年10月,父亲从安东出发奔赴朝鲜,抵达目的地时已是寒冬腊月。在福建长大的父亲,从未经历过这么刺骨的寒冷。父亲说,当时他们进行夜间值勤守卫时,要不停地原地踏步,保持身体暖和,稍不注意就会被冻伤。
父亲是担架班的班长,在前线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卫生队做急救、转移、护送伤病员等工作。从战场到卫生所(点)有一段很长的路程,担架班要找捷径、走羊肠小道。父亲说,为了给伤员争取更多的抢救时间,他们摸清了战地附近所有的小道,走每一条路的方案都深深印在了脑海里。
战争的可怕,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是无法想象的。由于战场需要,父亲被补充进26军任班长。父亲说,他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战斗,最难以忘怀的就是发生在上甘岭附近的那次战斗。
战斗中,美军利用装备上的优势,对我军阵地进行了地毯式轰炸。父亲回忆,当时为了减少伤亡,部队只能白天藏起来,夜晚急行军。为了解决粮食补给问题,只要美军飞机不过来,他们就去找吃的。
“我记得,有一种树叶没有毒,战友们碰到这种树,能把树叶吃个精光。”父亲说。
朝鲜的夜间特别冷,遇上寒潮,最低温度能到零下三四十摄氏度。战士们都不敢也不能睡觉,大家挤在一起取暖。父亲所在的八连就在这样的环境下,坚守阵地战斗了三天三夜。
父亲说,那一仗非常惨烈。有的战士腿被炸断了,在抢救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“不要管我,狠狠地打美国佬”;有的上一秒还在并肩作战,下一秒就被炸飞了,连尸首都没找到;有的被炸起的土埋住,爬出来继续战斗……由于地势险要,增援部队要到第三天夜晚八点才能到达高地。
第三天傍晚,敌人的炮火十分猛烈。战斗中,只剩下6人。为了迷惑敌人,给部队增援争取时间,他们把帽子挂在墙上,用来消耗敌人的子弹。战士们在整个战壕轮着跑,在各处打枪,迷惑敌人。
父亲在救战友的时候右腿中弹受重伤,对伤口进行包扎后,他继续战斗。由于伤势太重,随着血液流失,父亲感觉自己状况越来越差,便叫来副班长,传达上级命令并传授作战技巧。当增援部队到达时,父亲已经昏迷过去。
由于伤势严重,且当时战地医疗条件差,几经周折后,父亲回国接受治疗。但腿部的伤口已经溃烂,主治医生告诉他:“为了挽救生命,要做截肢手术。”
父亲恳求医生:“我还年轻,我还要上战场杀敌,不能截肢啊。”但医生说不截肢就会危及生命,父亲这才同意手术。
伤愈后,父亲被评为二等甲级伤残军人。
父亲说:“在战场上,死亡太正常了。自己如果死了,就是为国家作贡献了,这就是自己的价值。”
时光流转,那段记忆离我们越来越远。父亲也于今年7月逝世。但我知道,那一枚枚军功章,是父亲和他的战友们在枪林弹雨中誓死不退、九死一生的见证。(肖妙华)